【守真】戒指

圣诞节前，余真轩手上突然出现一枚金戒指。

 

纯金，光面，宽厚、毫无修饰。不洋气不精美，充满着旧时光的厚重。

 

蓦地在某天晨会时出现在技术长的无名指间。

 

如果不是石哲宇正好坐在他身边，只怕不过个十年八年没人能注意到。

 

技术长态度自然的就像戒指从一开始就长在他手指上一样，工作态度依然呛人，开起嘲讽毫不手软，表弟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护珍贵的技术长不要因为毒舌被打死。

 

“喂，有没有搞错。” 石哲宇抱怨道，“他也太平静了吧，秉伟跟我结婚的时候，可是激动了三天三夜呢。” 他敲了敲周书逸，“我记得高仕德跟你求婚的时候你激动都哭了。”

 

周副总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以为他们俩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毕竟，已经是第八年了吧？”

 

每次问到，都说没必要。

 

“喂，技术长。”石哲宇哥俩好般搭上余真轩的肩膀却被无情的推开，“裴老板是怎么向你求婚的？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也没叫上我们耶。好歹，我们也是书逸的好兄弟，你也算是我们共同的嫂子耶。”

 

“关你们什么事。”余真轩冷淡地说。无论是众人的调笑，乃至略带黄色的笑话，都无法撼动技术长冷淡的面容。他蹙着纤细的眉毛，仿佛在看一群刚从动物园里放出的猩猩。

 

石哲宇略感不对，慢慢地放下手，“那你，你们，是因为什么结婚呢？”

 

余真轩歪着头，为他带来难以言喻的纯真诱惑，“因为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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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方便。”裴守一在吧台后面擦拭着玻璃杯，头也不抬地对着好奇表弟说道。

 

余真轩这辈子只对裴守一执着，对金钱物质这些只要能吃饱穿暖就没有概念。两人在一起不久，裴守一就发现余真轩这个坏毛病。到手的工资可以随意借给别人，也不管自己这个月活不活的下去；生活支出毫无规划，看到喜欢的就要买下来，也不管用不用得到；好不容易有点剩余的钱就扔在银行里，连存款利息都不吃。

 

好在技术长够古怪够凶残，亚斯伯格阻拦了很多正常的人际交往，却也帮他隔绝了很多觊觎的坏人。能跟技术长搭上话的，都是能些和善又体贴的好人，这才让余真轩安安稳稳地当着技术长而不是被人卖去非洲挖煤抵债。

 

裴守一实在看不下去余真轩乱七八糟的财务，两人在一起之后不久余真轩的工资卡就交到裴守一的手里。日常开销开了共同账户，剩下的钱就由医学院的高材生统筹管理。

 

当年辅导余真轩的功课，让他从年纪倒数的惨成绩飞升到台大，裴守一的理财能力超出余真轩一座喜马拉雅。两个人收入不低，这些年来投资一直卓有成效，足够他俩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

 

“所以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高仕德忍不住要打断他。

 

“为了地产投资。”裴守一撇了他一眼。

 

对瞠目结舌的表弟，裴守一嗤之以鼻。“难怪你五年目标达不成，活该被老丈人整。”

 

他假笑一声，不耐烦地解释，“新北的房子价格要比台北便宜一半，户型合适，拎包入住，捷运方便，到手后很快就可以出租回款。房价稳定，比起期货基金更能抵御风险，回报率又不错。”

 

他斜挑着眉毛问眼前不争气的表弟，“怎样，要不要把我的房屋中介推荐给你。”

 

高仕德一脸被打败的表情，“感谢您的厚意，现在可以继续说结婚的事情了吗？”

 

裴守一趴在吧台上，觉得表弟的脑子都用在周书逸身上了，白目的应该是没救了，“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要一起买房产，不结婚，我怎么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高仕德有些不敢置信，“就为了这个？共同财产？”

 

裴守一给他递上调酒，“还有医疗权。”他认真地看向高仕德，“我们不年轻了，如果有一天出事进医院， 他会是那个有权利签字决定我生死的那个人。”

 

高仕德趴在吧台上，轻轻摇着马提尼，“那你别忘了立个遗嘱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余真轩。”

 

“遗嘱。”裴守一不带感情的扯了扯嘴角，“我要这个做什么。”

 

“他死了，只怕我也很快就会随他而去吧。”裴守一整理手里的餐具。

 

他认真地看向一脸震惊的表弟，“我们是两个病人，是无法独自一人快意余生的。”

 

“所以对我俩来说没差。”裴守一耸耸肩。“结婚只是多一张纸而已，我们的生命早就纠缠在一起了。”

 

“二十年了。不是这次地产买卖，我都没注意到我们一直没有结婚。在我心里，我们早就结婚了，除他之外，在这世上我不企望任何伴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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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酒吧里，有客人弹起吉他在唱歌。晚霞将江水切割成斑斓的锦缎，一片一片的闪着光。天色逐渐变暗，栏桥上一盏盏小灯渐次点亮，流动着氤氲的光。

 

裴守一提着威士忌倚在吧台，漫不经心地抿着。余真轩背对着靠在他的肩膀。

 

眼前有美景，身边有爱人。裴守一从未感受过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完美。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有一刻的犹疑，是否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突然出现，发现他不是在幸福名单上的那个人，然后把一切收回归零。

 

他忍不住转过身抱住余真轩，年轻的男人疑惑地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

 

裴守一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戒指是不是太简陋了？也不够时尚，要不要再换一个？”

 

“没关系啊。”余真轩轻松地说，他看着吧台里贴着的俩人合照，目光炙热而诚挚，“有这个就够了。”

 

两人在一起之后，余真轩就很爱拍照。比起手机的方便快捷，他更迷恋相纸胶片的描绘感。第一次购物、第一次吃大餐、第一次外出度假。照片里余真轩总是笑得很灿烂，裴守一多半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可看向余真轩的眼神却总是充满宠爱的。一张又一张，逐渐填充十二年的空白。

 

两人很少会谈起过往。只是在技术长加班的夜里，冷蓝色的荧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神色是一派的冷漠肃穆，不见平时的言笑晏晏。裴守一从书桌前抬头难免要猜，不知道那个在保健室的张牙舞爪男孩在错失的时间里曾走过什么样的路，才会把一身天真稚气磨去大半。

 

其实独自一人踽踽前行，生活实在很难称得上容易。余真轩想当时裴守一的境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只能是一步一步变好。两人都是对生活的窘迫绝口不提的人，更不要说拿出来当做谈资。

 

但是依然会好奇，他在哪里，遇见过什么样的人，去过什么样的地方，见过哪些风景，不知道哪些客人会推门而入，见到一个笑容礼貌绅士却不及眼底的酒吧老板。

 

裴守一将头抵在纤细男子的肩膀上，“余真轩，这样就够了吗？”

 

你是否会觉得足够，在我们错失了十二年，错失了所有的风景，所有的可能性。他武断地认为少年只是对他一时迷恋，主动地剥夺了交付给另一个人的机会，粗暴地选择逃离，就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裴守一很清楚，他是个糟糕的人，是个坏掉的东西。即使这样，余真轩也陪在他身边，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目不斜视。

 

“我很幸福。”余真轩依旧年轻，却锐利刚毅的脸上带着笑意看向指尖的戒指，“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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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仕德敲敲吧台，示意与裴守一有话要谈。

 

江边微风习习，深秋的夜晚已带来凛冽的凉意。

 

高仕德递给裴守一一支烟。

 

“怎么，不是说周书逸不喜欢，戒了么。”裴守一接过，咬着烟尾点燃。

 

高仕德默默地吸着烟，半晌，才狠狠地甩落烟灰说道，“舅舅和舅妈，你的父母，他们去世了。”

 

等到余真轩出来找他的时候，他已被寒露浸透衣衫。

 

余真轩从背后抱住他，扣住他冰冷的双手，两枚戒指交叠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难熬的寂静无声。

 

比起热闹的白昼，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好在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可以捱过去。

 

裴守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渐渐飘远，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带走。

 

他转身将余真轩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颈边摩挲。裴守一觉得自己像一地的碎玻璃，片片都倒映着他不堪的过去。而余真轩靠着他，安静地、坚定地、不置一词，却与他呼吸交错。

 

他们在幽静的深夜里静寂相对，任由意识四处飘荡，最终落叶归家。

 

“我去买明天的车票，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裴守一没有抬头。“跟我一起去，好吗？”

 

余真轩搂住难得脆弱的爱人，“好。”

 

小小的一张车票，通往不堪回看无法诉说的过去，在多年之后，终于有人剖开黑暗，牵住他的手，吻着他的鬓角，与他一同驶向光明的未来。

 

圣诞即将过去，而后他们还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许许多多的圣诞。会有一生的时间来继续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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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我非常喜欢的莎士比亚的诗句，来自《If all theworld and love were young》

   Every time I see you,My hearthas been flying to you.I don't want any partner in the world except you.Myimagination could not produce another figure to please me except you.

   
   

这篇其实圣诞贺文来着，但是拖到了春节，都是节日嘛哈哈哈。

12月份的时候工作堆积的一塌糊涂，又很不巧全家杨过，整个人人仰马翻，拖到现在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篇写的断断续续，生病之后很多想法衔接不上，身体也没有恢复的很好，只能一字一字慢慢地磨。

最后变成了圣诞夜晚三个与戒指片段，碎碎叨叨，实在是不好意思。

很多次其实想着坑了算了，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放弃这篇文，还是想要表达守真CP对我的触动。

想说的话有很多，笔力又难以触及，只能言尽于此。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安顺和乐，视险如夷。

最后，用我最喜欢的一段唱词来结束这段没完没了的后记吧：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